时间感没有半秒的偏差完美地被衍接起来，连贯得就像没有任何间隔。
金黄玉石般的眼眸自然地张开，映入视野内的一切曾经被刻印在脑海中。
“就像作了一场很长的梦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强烈的感觉。
『你醒了啊。睡得还好吗？
』
就在这时
一道让人感到厌恶却又悉识的声音在脑袋上方响起，我轻轻抬头仰望那位声音的主人。
长年风化和地理变动关系，记忆中本应密封空间在天花开了一个小缺口，耀眼的日光倾泻而下，让眼前的轮廓背光变得模糊起来。
及腰的红发在炎阳底下就像火焰般美丽而危险。充满魅惑感的俏丽脸颊与妖艳的笑容、丰满且不失线美的诱人身材，像拥有魔力一样令人每每不能让开视线。
『……我睡多久了？
』
『不知道~不清楚~没数过。 30年、40年、50年？被关起来太久了对时间的敏感度自然就变得麻木。
』
『……是吗？
』
泥土黄色沙砾从顶部流下，四周统一的主色调与形状怪异的岩石在这个空间内没有半点违和感。
狭窄的洞穴中石壁上刻有各种复杂咒文，相互注视的目光迎来了短暂的沉默。
『……』
在我回想着不久前还进行着的梦境时，突然发觉到自己正在躺在沙石地上。
注意到自身状况后，在回到仰望视角上那糟糕且伟岸的观景，以及更上方充满色气的笑容，我马上把僵硬的身体抽离地面，坐起身来。
『呵呵~我的膝枕还舒适吗？这可是只有在你昏倒时才有的特别服务喔。
』
细眯起来的双眼闪闪发光，像是猫一样盯着自己看，自信地露出的笑容在等待着预想中的害羞反应。
可是与预期相反的第一反应。
『……好硬。
』
『唉！为什么~明明这么的可爱、这么软呼呼的说。不信你现在把头埋进来看看啊！来啊来啊~』
『……头会…破掉的，因为…己经变成石头了。
』
『窝，对喔！太久没动我都忘了，欸嘿嘿~』
受到服务还要抱怨，少女显得不满地鼓起了脸颊撒气着。
在被提醒后低头望向自己石化后动跳不得的身体后，露出了稍为尴尬的傻笑。
『……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
说不出滋味在内心滋生，
『嗯？笑一定要有什么理由吗？想笑就笑呗。
』
『……那的换个问题，为什么……妳就算面对死亡…也能够笑出来…？
』
不清楚的感觉也许能问出来，我是这样想道的。
『嗯唔~也许是活太久了对死亡实在没什么概念吧？嘛，不过反正死不去的。
』
『……不…妳会死的。
』
『诶，都过了这么年了，你到底还是要把我杀掉吗…？
』
经过数十年的蚕食，未被石化的身体只剩下脖子以上，连红发也被吞噬掉一半以上。
她没有任何反抗的手段漫长的时光中保持着侧坐的姿态，带着点点伤感闪烁在眼中少女如此问道。
『……不明白这问题的意义…答案是理所当理的，因为这从一开始就是被决定好的事情。
』
『也是呢。唉~真是浪费了你在那个丑头盔下的脸庞啊。明明挺好看的，为什么就不能多笑一下咧。
』
『……因为…妳将要消失这件事一点也不好笑，所以笑不出来。
』
瞬间转换的情绪带动着气氛，可是最真实的回答却把气氛推至难处。
『呵噢~难道是，看见在我战场下的美少女真面目之后，一不小心就爱上我了？
』
『不，完全没有。
』
『你就不用思考一下再回答~我也是有自尊的喔！ 』
『……虽然没有…但是……有种说不出口的感觉在内心涌动，…总觉得有点…伤感。
』
果然，还是不明白。
『是吗？那还有别的选项吗？
』
『……很抱歉，我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为了世界上正在被魔族威胁到的人类……我和妳之间必须要选择一个来，尽快结束这场百年的战争…不能让再多的生命无谓地消逝。 …可是百年来，妳却不曾愿意结束我的生命。
』
『因为你可是我的玩具啊，那有不爱惜玩具的主人。开玩笑的~』
『……的确，人类的大神官们也说过类似的话。 …也许就正如妳所说的一样吧。 』
听到刚才的话语，少女的笑脸都收起来突然变得严肃。
『…为什么非要偏袒人类？
』
『……因为在人类面前身为勇者…我有必须承担的责任。
』
『那并不是你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只是被强迫附加上正义的利用而已！
』
『……也许妳說的是正确…可是我已经没有别的存在方法了，只能顺应并接受。
』
『就算不愿望也要把我杀掉？
』
『…没错。
』
『就算明知道自己会因此而感到伤心？
』
『……没错。
』
『还真是自相矛盾啊，勇者。
』
『……就算是这样，我也别无他法，魔王。
』
叹了口气柔和地仰视着的魔王，和站起身来俯视着的勇者。
『刚才戏说你是玩具真是对不起啊，你对我来说不是那种儿戏的东西。而是更加重要…是长达数百年时光中，唯一一起度过的友人。
』
『……嗯，我也是…很抱歉。
』
勇者不自觉地别开了视线，垂下眼帘来。
魔王不禁苦笑道。
『你还是这么天真、这么温柔…。可是啊，如果是为了人类这种荒唐的大义就给见鬼去吧！勇者哟。
』
『……！
』
『我们魔族数百年来被你们人类逼害到世界的边缘，所有能用的资源都被你们掠夺去了！连能食用的水源都要拼了命和四周的魔物争夺才能勉强过活。你们咧？
！贪婪地享尽一切的荣华富贵后就四处抢掠不是吗？兽人也好、精灵也好、魔族也好只要是你们看得上的就抢过去，看不顺眼的就杀掉，一直以来最受尽屈辱的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活下去啊！凭什么你们这些人类就可以拥用一切却连我们生活的空间都要毁灭！ 』
沙啦沙啦—
……妳在说什么啊…魔族是被逼害的一方？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人类才是……
…不、我好像在那里听过这样的话…不对，是亲眼看见过…？
烦躁的杂讯声在脑中回响，不能聚焦的眼睛映出各种各样的画面，
把某种记忆逐渐勾出水面。
『…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魔族也屠杀过不少人类。
』
『你这个被人类操控的傀儡又知道什么？
！不宣战就先派兵的可是你们啊！难道我们就连想要活下去的反抗都不被允许吗？我又是想要才当上魔王的吗？我只是想让一族要下去啊，这让也有错吗？ ！ ！ ！ 』
沙啦沙啦—
……什么、什么、这到底是什么？
！活下去？没错，就只是想要活下去…
…谁？是谁想要活下去？我？
不对只是一个……小女孩？
稚嫩的哭诉声充斥在脑中，对方没有过多的话语。
只是不断地重覆强调着，想要活下去。
『明明就什么也不知道，少给我在那里装作一幅正义使者的样子！你只是被蒙上眼的空壳勇者！反正那些被你挂在嘴边的“正义”都只是狗屁！你这个……伪善者。
』
痛快地怒骂一段后，喘着大气的魔王舒畅补充道：呼~终于把百年间想说的都说出来了。
只是回响好像有点不太正常。
注视着眼前勇者。
『……。
』
『…欸？你、你没事吧？
』
感觉不对劲的魔王轻声问道。
只见情况相当地异常，双手抱头的勇者拉扯着白色的发根。
百年以来魔王第一次见到勇者毫无情绪波动的脸颊露出了人类应有的表情来，可是却不禁地担心起来。
恐惧、内疚、不安…等等，一幅难受得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把魔王吓到了。
他的嘴中不断地重覆着一句话。
『……“正义”？ …我的“正义”到底是？ 』
沙啦沙啦—
……我的“正义”为了保护人类
…不对，好像不是这种可笑的东西来着。谁要去保护那种垃圾！
…垃圾？人类是垃圾吗？就算是这样…但我是勇者就必须…牺牲吗？
…没错，就算是要牺牲也…。那怕是家人也要牺牲掉吗？
…家人？作为勇者的同时还有另一个角色，只有你才能做到无可取代的角色。
…是什么？
有个声音在提声我，是什么？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事情。
……想不起来了。
“正义”什么的都只是狗屁！
…记不清楚了。
这世界根本就没有神明的存在！
但是，我清楚地听见两个字，
没错…最让我暖心、最无可取代、最为重要的存在。
『爸爸~』
杂讯声嘎然而止，它背后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那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
『喂、喂，还好吧？我说得太过了，对不起啊。 …要不再给你膝枕先睡一下休息过再来吵架，这样如何呢…？嗯…勇者？
』
与刚才的反常相反现在一动不动地呆站在原地，面对魔王的询问勇者一言不发就像掉失了灵魂一样。
如瀑布一般的银白发丝披散脸上变得阴沉起来的。
当魔王又想再出声时，他的手中霍地出现了一把无形象的单调长剑，
注意到这武器的魔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是她相当熟悉其威力，百年间交战无数的“勇者的圣物”。
磅礡的气势以他为中心不断向四周施压，一瞬间洞窟里的岩石全部变成沙粒随空气飞舞，化成翅膀的形象展现在勇者身后。
充满庄严的景观附带了更强盛的压力，只见勇者每踏出的一步地面就形成一个个个不能再愈合的巨大沙坑，
夸张四处逃窜的气流轻轻抚过撩起白发，露出那让人失神的俊俏脸颊，
笼罩在面上的雾霾气息一瞬即逝，映入魔王眼帘的是充满决心的坚定意志，绽放着金黄色光芒的双眸神圣中夹杂着鲜血欲望，锐利得能把人体贯穿。
『…这不是变回以前的你了吗。 …真是的，让人白担心一场。 』
潮红了脸的魔王如此说道后，安心地叹了一口气。
接着她扬起会心的笑容便闭上了眼睛，没有迟疑的反应仿佛在等待将要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处刑。
铿的一声！巨响划破了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
如此同时，
魔王不由得瞪大了双眼露出不解的神色，
围绕在她四周用高级魔法水晶建造的墙壁瞬间碎成粉末，上面刻有的咒文自然也失去了原本持续咀咒的效果。
这种太过不顾虑后果的行为，让被禁锢数十年来直面死亡的魔王得到了解放。
『你在做什么！
』
遭到魔王的谴责并将其无视，勇者跳过了12阶圣属性魔法的咏唱咒文随手撩起漂亮的红发浏海，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轻念道。
『女神的恩赐。
』
耀眼的金色光茫顿时向四周扩散，光芒所到达的地方在沙石间纷纷长出了青草和花朵，一眨眼的时间一个小形草坪花园就展现在眼前。
为一片绿油油的新奇景象感到吃惊的魔王马上就发现，身体上石化的部份被变回来了，而且没有任何违和感就像几十年的时光被削去了一样。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为什么还要给我机会…？
』
被注视着的魔王不晓得要说点什么好，一脸难以接受的样子抱怨道。
『……』
『你别什么都不说啊。 …你知道这些年来人家挣扎了多久才下定决心吗？你却随手就把一切都打乱了…。
』
『……对不起。
』
被解放后的魔王无力的软瘫在草地上，感觉着自然的春意。
『啊啊~够了！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这样下去……我会变得不想死的。
』
『……妳不可以死掉。 』
『欸、欸…？等、等等等、暂停一下！太近了太近了~』
『……可是不盯紧妳的话…会死掉吧？
』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所以马上从我身上让开来！
』
『……嗯，知道了。
』
误会了的勇者没有移开视线，反而逐渐逼近。
金黄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魔王看，两人的距离接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哈、哈啊，…差点心脏要跳出来了。
』
小声念道的魔王还没有恢复力气，她跪在地下把手放在胸口前调整着急速的气息，和脸上久久不褪的红晕。
『……我也许就如妳說的那样。 』
『欸？ 』
『……一直以来，根本就没真心想过要拯救什么、要保护什么…只是被造就成“勇者”这个身份，而不得不去做而已。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善者。
』
擅自进入了情绪的勇者让魔王不知如何接话，看见那百年来都一样寂寞的身影最终还是想要给予安慰。
魔王张开了朱唇，就在这时。
『……但是，现在的我已经找到了想要去实现的事情了。 …发自内心的…』
一向不表露表绪的勇者此时脸上展现了迷人的微笑，虽然轻轻扬起的嘴角有些僵硬，但也已经相当迷人了。
直接就让魔王张开着嘴巴看得入神来，刚平服好的情感在内心又再一阵翻腾。
但是，勇者接着道出的话语却让气氛为之冷却。
魔王合不上的嘴巴因惊讶而张得更大。
『……把我变成魔族，去把人类全部从世上抹去吧。
』
坚定且锐利的眼神，悄然地落下悲愤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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